字水長歌第2章 尋聲暗問來者誰

    第一章尋聲暗問來者誰

    江雪覆蓋了山野，坐落在秦巴山脈懷抱中的漢昌古城，此刻已籠罩在茫茫大雪中，成了玲瓏剔透的童話城堡。

    冬至日，巴江水凝，秦嶺望斷。漢昌城地處秦巴山系腹心，雖山川阻隔，但因地處亞熱帶，溫潤多雨，物產豐茂，是個世外桃源。這裡屬巴文化核心區域，境內人民好義任俠，樂善好施。相傳武王伐紂時，巴人軍隊於兩軍陣前跳起戰前歌舞。紂軍膽顫，紛紛倒戈，商紂自此滅亡。

    每年冬至這一天，紛紛揚揚的大雪一無例外粉妝玉徹了漢昌城，街頭一派熱鬧氣象，寒冷似乎也給人們的熱情嚇跑了。漢昌郡境內的南江黃羊是山坡羊，擅跳躍，肉嫩筋脆，天下聞名，也最得巴地人喜愛。

    冬至日吃羊肉，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上邊漂幾粒蔥花芫荽，吞下去香氤滿腹，再喝幾口高粱釀就的燒老二酒，只覺渾身燥動，熱血賁張。人生暢意莫不如此。漢昌人自古俠義豪邁，冬至食羊，一為驅寒，更為歡聚。久而久之，這冬至羊肉湯鍋已演變成漢昌人不變的節日。每年冬至日大雪紛飛里，漢昌城一直喧騰到深夜才會安靜下來。

    今年冬至，時近傍晚，大街上店鋪卻早早關了門，只見雪花飛舞，絲毫不見往日的繁華。只是，這難得的靜謐中，透出幾絲詭異。

    夜幕下，一隻航船悄悄在柳津渡口靠了岸。船中走下兩個著簑衣草帽的人，一出來便落滿了雪。後者掏出碎銀交與船家，揮揮手說不用找了。船家說聲謝謝，使勁一篙，木船吱呀著駛向夜色中去了。

    「二哥哥，這麼大的雪，不知小東門的羊肉湯鍋還開不？」前邊的人說，卻是個女子。「這漫天大雪，怕是魯瞎子早關了門。」那女子跺腳。

    被叫做二哥哥的並不答話。抖抖草帽簑衣上的積雪，看一眼將黑的天空，抬步向前。

    「走吧，只怕你張大叔已等不及了。」

    「什麼張大叔，他要敢當著面這樣說，看我不撕爛他的嘴。」女子嬌嗔。

    男子哈哈大笑，兩人走進漫天大雪裡。朔風勁吹，柳津渡口忽然不見了兩人身影。

    兩人走過去好一會兒，被大雪覆蓋的麻柳樹突然一陣抖瑟，大雪簌簌落下，接著從樹下鑽出兩個雪人來。不住地跺腳。

    「狗日的天氣，再等一會兒，人都凍成冰凌了。」其中一個嘟噥。

    「你吼啥子嘛吼，這不等著了嘛。張將軍神機妙算，半天的冷也算是值得。」另一個矮個的說，「鑽地鼠，你馬上走，星夜趕回恩陽報信。」

    「陳六哥，你呢？」被叫做鑽地鼠的高個子問。

    「問啥子問，張將軍另外給我我任務，我還得潛回漢昌城去。」姓陳的矮個子催促，「你快走，一會兒沒有船了。」

    「陳六哥，你該不是又回去找你相好的吧，來的路上你可說了，你要給介紹一個水靈靈的女子……」鑽地鼠有些不情願。

    「瞧你那德行，快滾，你跟著我，還怕沒有女人，快去，辦正事要緊！」罵咧咧地踢了鑽地鼠一腳。

    鑽地鼠嘟噥著朝河邊走去。

    見同夥上了船，姓陳的矮子一側身，飛速往漢昌城方向掠去，帶起一片片落雪。

    這姓陳的，輕功兀是不弱。

    等姓陳的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只聽又一陣落雪簌簌聲，從另一顆麻柳樹下，鑽出一個雪人來。他站在地上抖了一陣雪，隱約看出是個帶著棉帽穿著棉衣的老人，鬍子上掛著一串串冰凌。

    老人把鬍子上的冰凌掰下來，放進嘴裡嚼得咯嘣咯嘣響：「他娘的，姓張的武功不行，消息倒還靈通……這兩個龜兒子，還得老夫在樹下凍了大半天。」一邊罵著人，一路嚼著冰凌，也往漢昌城而去。

    漢昌城是巴人故郡，古巴子國都，建城歷史可追溯至殷商時期，至唐貞觀年，已有市民三十萬之眾。城郭街衢均依井而建，故又稱漢昌為「九井十八街」。小東門便在白馬井旁。相傳三國時，嚴顏居漢昌城，統領川陝三十六郡，一夜行軍回城，見小東門有白馬冉冉升空，一時亮如白晝。從此，本來略有苦味的古井井水變得甘冽可口，白馬井因此得名。

    白馬井旁的小東門街大多店鋪也早已關門，大街上一片死寂，只余茫茫一片雪白。唯有東街盡頭，一絲微弱的燈光遠遠透過來，在風雪侵襲下，顯得閃閃爍爍，亮光偶爾照著飄忽的酒旗。白日裡，酒旗上的字老遠便能看見：

    「魯瞎子羊肉湯」。

    此刻，看不出年代的木樓里，大堂正中燃著青槓木炭火，照得亮堂堂的，只覺溫暖如春。一樓零星坐著幾個食客，各自踞坐喝酒吃肉，並無聲息。因為客少，掌柜魯瞎子無事可做，坐在櫃檯前打盹。唯有一個繫著白圍裙的夥計骨碌著雙眼四處張望，似乎只要他一眨眼，就有食客要賴帳跑掉。

    「桂娃子，你去給張三刀說，鹵十斤羊裡脊，溫兩壺燒老二，一會兒有客人要來。」魯瞎子懶懶地說。

    「師父，這天都黑了……李老四他們早關門了……我看今天莫得客人來了，要不，我們也早點關門吧，官衙發了宵禁令，街上也有士兵巡囉，今晚怕要出事……。」被叫做桂娃子的夥計警惕地望了一眼黑黝黝的店門口，顯得有幾分緊張。

    「喊你去就去，多啥子嘴！」魯瞎子其實不瞎，本來閉著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