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寒山說話時的神情很是平靜,也很認真,瞧著沒有半點兒玩笑的意思,於是愈發讓顧長亭和任平生費解。
煙雨山莊莊主柳曉峰亦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著蘇寒山的背影,忍不住暗自忖度其中玄機。
房間裡安靜了片刻。
蘇寒山靜靜看著瘦黑的山莊丫頭。
藏了半邊身子的柳念念也在警惕地看著他。
很顯然,她並不相信蘇寒山方才的話語。在她看來,一個人如果心胸寬廣到能夠雲淡風輕地放走處心積慮殺害自己的敵人,只有一種可能。
這種可能與善良無關,而是傻。
她想著眼前這位九皇子是不是傻?或者餘毒未清,轉移到大腦?
蘇寒山忽然輕笑。
他無奈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便轉身走了。
看得出來,柳念念依然畏懼自己。無論是自己的身份,還是身邊聚攏的這群刀劍不離身的人。
對於毫無修為的山莊丫鬟來說,這些畏懼能夠理解。因此為了表達自己的真誠與善意,蘇寒山選擇直接離去。
他真的走了。
大理寺卿陳天官取出帕子拭了拭額頭汗,與顧長亭並肩離開。接著是任平生,最後是柳曉峰。
房間裡很快只剩柳念念一人一影,和一盞隨風搖曳的燭火。
她仍是絲毫未動。
直到聽見大雨里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後,心中默數了數十息,確認沒有人折返而回,這才嘗試挪動腳步,探了探頭。
她小心翼翼走了出來,走到門口,做賊心虛似的瞅遍院落,發覺連同那些軟禁自己的侍衛真的盡數撤去後,終於稍稍鬆了口氣。
緊繃的弦鬆緩,柳念念雙腿無力癱坐門檻,各種情緒頃刻決堤,嚎啕大哭起來。
她哭了好一會兒。
然後不知想起什麼,捂著面頰,頂著淒涼風雨跑了出去。
由後院至莊門,她遇見好些人。無論是山莊熟面孔,還是跟隨九皇子殿下而來凶神惡煞的護衛,出奇的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就這樣,柳念念漆黑風雨夜,闖入江湖。
……
「時間不早了,明日清晨還要趕路,大家早些回去休息。」蘇寒山回了房間,褪去外衫,轉身對陳天官幾人說道。
大理寺卿點了點頭,而後向顧長亭使了眼色,幾人便帶著猶疑先後離去。
廊間,察覺柳曉峰欲言又止的大理寺卿開口說道:「殿下自小在南朝長大,不喜殺戮,這不足為奇。」
「既答應了那丫頭放其生路,就自然不願見到狀況之外的事情發生。柳莊主最好記住這點,莫要胡亂揣度,更不要暗中差使所謂的殺手或者江湖朋黨去做些看似自作聰明,實則愚蠢之極的事情。」
柳曉峰恍然頓悟,拱手抱拳:「多謝陳大人提醒。」
……
蘇唐帝國九皇子馬車離開煙雨山莊的時候,天邊掛著七色彩虹。
蘇寒山撩起車簾,眺望山那邊的虹橋。風中夾雜著泥土與生機的氣息,撲竄入鼻,不由心情舒暢。
駱駝之上的紅佛衣也在看著彩虹。
腳踝繫著的玲兒一路作響,像是在彈奏著悅耳的曲目,聽得後方馬車裡被任平生捧在手心的穆子歸心曠神怡。
乃至竟沒有想起車廂里陪伴自己身旁的詩詩姑娘,早已沒了蹤跡。
琴棋書畫詩酒茶里的詩詩姑娘於昨夜離開紅佛衣的車隊。
於今晨在煙雨山莊三十里外的某處小鎮,遇見了滿身泥濘狼狽不堪仿佛隨時都會倒下的柳念念。
她與淋了夜雨拖著病體的柳念念擦肩而過。
後者閉目仰倒,昏死過去。
倒在詩詩懷裡。
……
山道里陽光溫暖。
有隻青鳥極為精準地落在飛快奔馳撩起車簾的車窗邊緣。知畫取下信箋,遞於靜默研讀佛珠解語的蘇寒山。
是來自詩詩的傳信。
信箋的內容很簡單,說她成功接近了那位雨夜入江湖的煙雨山莊侍女。
蘇寒山將信箋交給大理寺卿陳天官,兩人相視無言。
其實放走柳念念本是陳天官的意思,無論放虎歸山也好,用以為餌引出幕後大魚也罷,極少動花花腸子的蘇寒山是萬萬沒有城府謀劃這些的。
他能做的只是配合,僅此而已。
心中輕嘆,九皇子蘇寒山合上佛珠解語,揉了揉眼睛,靠著車廂向外呆望。
……
午後,蘇寒山沒有繼續乘坐馬車。確切的說,是沒有坐在馬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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