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睡不著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看了一會兒月下荷塘,忽然間想起來,江菱在離京之前,曾被傳過很長一段時間的風言風語。那些風言風語,便與沙俄之事有關。他們言之鑿鑿地說,江菱的生辰八字恰與國運相衝,要是入主後宮,恐怕璦琿與沙俄之事,俱不得善終。
當時他以為荒謬,現在……現在想想,也挺荒謬的。
但剛剛那個夢境,重新又讓康熙陷入了沉思之中。
雖然他已經記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入睡的,但是很顯然,剛剛那個夢境相當清晰,而且真實,簡直跟他親身經歷過似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場景都歷歷在目。要不是他白天曾經經歷過相反的場景,估計會把夢境當成了真實,在這大半夜裡叫醒近臣,讓他們商討出個對策來。
康熙記得在自己臨睡前,他身側的女子說,「西伯利亞地廣人稀」……
但卻從未提到過沙皇。
眾所周知,一本書想要成書,再流傳到世間,起碼要經過好幾十年的時間。因此在書里可以提到西伯利亞,可以提到遠東和沙俄駐軍,可以提到沙皇,但是斷斷不會提到現在在位的沙皇。用腦子想一想,也知道那些話並非是她說出來的,而是自己在夢裡虛構出來的。
但是,自己又為何會虛構出這樣荒誕的夢境?
還有夢境裡的那些,與現實里大相徑庭的描述——
白天那位翻譯說,俄國阿列克謝皇帝正當盛年,但在夢境裡那位翻譯卻說,阿列克謝皇帝已經逝世,現在在位的俄國沙皇,不過是兩個年幼的孩子;白天那位翻譯說,俄國的皇帝手裡掌控著整個國家,但在夢境裡卻說,現在的沙俄執政者,是一位俄國公主,而且西西伯利亞以東已經近乎失控;白天那位翻譯說,從大草原往北數千里,俱是廣袤無垠的肥沃土地,養活了數百座城池、數萬座莊園和村莊,不管他們派出多少人馬,都能被俄國吃得一乾二淨;但是在夢境裡,那位翻譯卻說,西伯利亞雖然廣袤無垠,但是人跡罕至,而且大半都是皚皚的冰原……
每一字每一句,都讓康熙心底噝噝地冒著寒氣。
按照日常的推斷,越是往北,應該越是寒冷。
因此那位翻譯在夢裡所說的話,比他白天所說的話,更加令人可信。
但正是因為如此,才讓康熙感覺到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到頭頂,又如同一盆冷水兜頭澆了下來。這樣清晰且真實的夢境,他從小到大,僅僅只做過這麼一次,但那一字一句的,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印在了腦海里,稍一回想,便會有兩段截然相反的話,交錯,碰撞,在腦海里逐一對照,字字相反。
孰真?孰假?
康熙揉了揉眉心,感覺腦子裡隱隱作痛。
他走回到床前,看著江菱陷入沉睡中的面容,心裡一點一點地平靜下來,隨後又自嘲地笑了笑,暗想自己居然變得疑神疑鬼,要是單單憑一個夢境,就能將事情推到江菱身上,自己與那些怪力亂神的老傢伙們,又有什麼不同……想到這裡,便躺回到江菱身側,望見她沉靜的睡容,在月光里泛著羊脂玉般的色澤,又淡淡地笑了片刻。
那個虛妄的夢境,與她應該是沒有關係的。
康熙想了片刻,不覺側過身子,替她掖了掖被角,重新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回他沒有做夢,一覺睡到了天明。
第二天早晨,康熙皇帝便傳召眾臣,尤其是那位自稱通曉俄國諸事、有意為皇帝服務的俄國傳教士兼翻譯,來到那間不大的宮殿裡,將地方擠得滿滿當當。康熙先是試探了幾回,那位傳教士兼翻譯都一口咬定,本國的阿列克謝皇帝都正當盛年,反正他們也不可能千里迢迢派人到聖彼得堡去查證;等走到聖彼得堡再回來,兩年的時間都過去了。康熙皇帝見他如此信誓旦旦,又開始懷疑自己昨晚不過做了一個怪夢,便又問道:
&聽聞貴使口中的西伯利亞俱是大片冰原,地廣人稀,人跡罕至,從未有過肥沃國土之說。」
那位傳教士臉色變了變。廣袤的肥沃國土當然是有的,但是比起那一大片的西伯利亞來,就不值得一提了,那裡更多的是冰原、森林、高山和人跡罕至的冰層。他認為是康熙皇帝身邊有高人,而且是個對俄國情況頗為了解的高人,便稍稍欠了欠身,道:「尊敬的皇帝,那當然是一片廣袤且肥沃的國土,相對於我們的國都來說。」
康熙臉色微變。朝臣們亦有些變了臉色。
&對於我們的國都來說」,是一片廣袤無垠的國土。
那相對於整個西伯利亞來說呢?
要知道,比京城大上千萬倍的肥沃土地,舉國上下比比皆是啊。
康熙心裡的天平已經偏向了那個夢境,亦偏向了江菱昨晚所說的那些話。他按住扶手,緩緩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那位傳教士,再一次緩緩地說道:「朕聽過一個謠言,說阿列克謝皇帝已經逝世,現如今在位的兩位沙皇,一位叫伊凡,一位叫彼得,俱因為年幼的緣故,無力掌控朝事,因此由索菲亞公主暫時執政。公主亦年輕,遠東便有些掌控不穩。」
他一字一句地,說出了那個荒誕的夢境。
傳教士的臉色直接就變了,瞳孔亦微微一縮。但因為他的膚色比常人要白,因此變化並不明顯。可惜康熙皇帝一直在觀察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我的書架 電腦版 手機版:https://twm.sxsylq.com/